他在济水公园斜对面的一个小旅店罩住了下来。房间里没有电话。他也不想给她打电话,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但认真地洗漱完了之后,他还是到门口的一个小卖部里去了一下,那里有一个公用电话。可他怎么也打不进去。小卖部的那个人把电话拿了起来,交给了别人。“人的心灵是多么粗糙啊。”孙良想。他站在小卖部外面,生'r -会儿气,又向另一个小卖部走去了。他刚刷过牙,本来不想抽烟的,可他一进去,就买了一包烟,并对卖烟的人说,先不要急着找钱。后来,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交通电台的门口。有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带着他熟悉的那种圆顶帽子。从身高上看,她显然不是邓林,可他还是差点喊出邓林两个字。他理过发了,那件她熟悉的外套也留在了旅馆里,他担心她出来的时候,一下子认不出他来,所以他尽量住有灯光的地方站。
第二天下午,他终于和她取得r联系。她告诉他现在没法出来。“要过元旦了,我们正在准备一台节目,很忙。”她在电话里对他说。他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她又改口了,说,要见也只能见一面。她以为他又住到了济州宾馆,说,她派人将一张票送到济州宾馆的门卫那里,他可以拿着票进来。 “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司机,送人来审查节目的。”他还听见她抽空和别人开玩笑: “都是你把我害的,谁叫你让我主持这玩意儿呢,不管是什么人都向我要票。”那个男人说了点什么,引得她笑了起来。孙良想,那是个什么鸟男人呢?他立即难受r起来,对她甚至有点憎恨。
他去了,从打印出来的节目单上看出来,这是一场和部分听众联欢的节目的预演,邓林是节目主持人之一。到场的人并不多,可有第三个人在场,孙良都会觉得人有点太多了。邓林穿着白纱裙,他周围的人都说,那身打扮不错。可孙良觉得一点都不好。他不想看到她这种公众形象。到场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电台的职工和家属,他是从身边人的谈话中听出来的。“正式演出的时候,也不能让那些傻帽儿听众来得太多,否则的话,很可能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的。”他听见一个人说。现在我就想闹出点乱子,孙良想。
孙良出去了,在演播厅外面吸着烟。抽了两支烟之后,邓林也出来了。她并不叫他,径直朝楼道走去。他连忙跟了过去。她果然在三楼的楼梯上等着他。那里有两个工人在扯着电线。邓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她平时大概从来没有搭理过他们,所以他们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又和他打了个招呼,说:“你也是出来取东西的吗?”他感到这实在是好笑,但他还是说,是的,我要取一份贵重东西。
“你怎么能把它称作东西?”她突然说,同时还在往上走着。
他没有答话。他的脑子还来不及产生另外的念头,只有刚才那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嗡嗡响着——我想闹出点乱子来。
这个楼只有五层,否则,他们可能会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头的时候,她说: “你现在就走,一分钟也不要耽搁。”她吻了他。因为彼此的慌乱,有一次,她竟然吻到了他的耳朵上,在那里留下月牙似的一圈口红。 “他也坐在下面。”她说。他知道她说的是她丈夫。她拒绝他吻她,因为她脸上的浓妆,一吻就是个牛痘似的疤痕。他是多么想吻一下那个牛痘疤啊,那是让他悸动的私人生活,可它现在却牢牢地隐藏在给众人看的白纱裙下面。她用手擦了擦他的耳朵,让他从另一个楼梯口绕下去。
一个抱着手风琴的男人走在他的前面,边走边拉着。他跟着他走到一楼演播厅的门口。那扇门把手风琴的声音挡住了。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先是邓林那标准的主持人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打击乐。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几,但他没能从那喧嚣的鼓点中听出来什么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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