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兄弟在镇政府工作,胖得腆个大肚子,老笨对宋鱼说:人家和你同岁,娃都上小学了。宋鱼说:生娃还不容易?老笨撇了撇嘴,又说: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肚子都没鼓起来,看人家多富态!宋鱼说:有本事的搞大别人的肚子,没本事的才把自己的肚子搞大。老笨就气得不和儿子说了。
从此宋鱼又不好好经营商店,往河北跑,而且每次都领着三四个年轻女子。老笨每次载儿子和年轻女子过河,他都兴奋,橹摇得特别欢。他觉得儿子是生心了,认识了这么多年轻女子,是不是和其中一个谈恋爱呢?便暗暗打量这些年轻女子,给儿子悄悄说那个穿红衣服的看着身体蛮好的,千万不要那个长腿细腰的,腿长细腰了不好生娃。宋鱼说:去去去!宋鱼把几个年轻女子领去河北了,几天后又带回来,再过几天重新带了几个还去河北。
又是一个清明,顺顺早早几天就催立本回河南给亡去的老人祭坟,立本也就和顺顺回了一趟村子。他们带了香烛烧纸、水果和酒,跪在坟前祭奠,阴票子印得像真的人民币,但面额都是亿元、十亿元的。顺顺说:这么大的数怎么花呀,我爹上集吃碗凉粉得有个零钱。还是掏出一百元的人民币在那些烧纸上一正一反地拍打了一遍。纸烧了起来,立本说:爹呀,娘呀,我现在是政协委员了!政协委员的势儿有多大,给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就是当年西镇的许县长!
许县长是民国的一个副县长,顺顺也听她爹在生前说过这人,是河南三个镇出的最大的官,那时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戴着礼帽,胳膊上迟早都挂个文明杖。
立本的话让司机听到了,很快在河南、河北传开,也传到了县城。再开政协会,政协主席见了立本,说:你怎么拿敌伪县长比政协委员?脸色很严肃。立本慌了,赶忙解释,说:主席,这话你都听到了?那是哄鬼哩,哄鬼哩嘛!主席扑哧笑了,事情才安然过去。
宋鱼已经是立本公司的人了,专门负责采买礼品,比如衣服呀,烟酒呀,手表玉器甚至家具,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时兴的最贵的,采买了又要亲自送到该送的人家去。在县委县政府的家属院里,宋鱼从来没有送礼送错过门,也从来没有给张三送时让李四看见。立本对宋鱼很信任,后来出门,一般就让他在身后跟着。宋鱼的眼色又活,立本要上电梯了,他肯定先小跑去摁键;立本进了厕所,他肯定在厕所门口拿着手纸;立本招待客人去歌舞厅娱乐,他会在门口组织一拨一拨坐台的女子进去陪酒。立本差不多离不开宋鱼了,一有事,就习惯地扭头看,宋鱼就说:我在这儿。
这一年春节,顺顺和立本都没有回河南,而河南的风俗是年三十夜里要在屋门上挂红灯,还要去祖坟上挂红灯,以彰显这家有人,鬼也不是绝死鬼。立本就支派了宋鱼去。宋鱼把最大最亮的灯笼在顺顺家的大门上挂了,也在顺顺家的祖坟上挂了,才去河边的茅屋看他爹。老笨在喝买来的苞谷酒,他陪着喝,自己醉得吐了,老笨给他擦洗了半夜。
回到河北,宋鱼给立本建议:得修修老屋了,虽然人不在那里住了,但老屋修得高大堂皇了摆在那里,也是光前裕后的象征,事业干得这么大了不在村里显耀,那如锦衣夜行。立本同意了,就委派他去监修老屋。
宋鱼给立本和顺顺说:我会把老屋修得像个祠堂。
宋鱼到河上游的山里买了上等的木料,运不下来,就放在河里吆排,吆到村前的河滩捞取,结果吆失了三根檩木。买了砖请泥水匠先磨砖,要求每人一天只磨十块,必须棱齐面平,然后各类工匠都到齐了,给准备吃的喝的,仅辣子面就买了两斗。
老屋热热闹闹修着的时候,县委书记也交给了立本一个特殊任务。县上的领导差不多有十多年了没有被提拔高升的,请了阴阳师察看县城的形胜,说不该在修高速路时把城南的山梁挖开一个豁口,要补换风水,就得在豁口旁建一个寺或一个塔。县委书记当然不能建寺筑塔,就让立本盖一座楼,要盖得像市里的钟楼,县上可以拨一块位置好的地让立本便宜购买。
宋鱼得到消息,心里酸得怨立本这么大的事没告诉他,也没让他去负责工程,便喝了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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