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疚心让鲁汉明很长时间里,不敢单独面对蒋飞飞。他们在一起干活的机会很多,他总是找借口躲开她。蒋飞飞多心了,有一次很沉重地问他,他躲着她,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有些看不起她。鲁汉明连连摇头,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蒋飞飞说:“那总有个原因吧?”鲁汉明红着脸说,他非常后悔那天没有站出来,揍那个来厂里诋毁她的臭男人一顿。就算是打不过那个人,他也应该冲出去。他告诉蒋飞飞,自己为那天没有人站出来阻止那个人胡说八道,感到深深的遗憾。蒋飞飞听了,也有些动容,说:“你真是这么想的?老实说,我倒不在乎你是否站出来替我说话,你只要在心里能这么想,我就心满意足。”
鲁汉明是厂里唯一一位去过蒋飞飞新房的人。蒋飞飞和副厂长侄子断绝往来不久,就和那位留着女人一样长发的中学美术教师结了婚。新房就设在中学里面,是一间紧挨着传达室的平房,布置得像一间画室,是地方就贴着美术教师画的水彩画。地方很小,没有床,只有一个很破旧的可以折叠的三人沙发,到晚上放下来睡觉。蒋飞飞很听那位美术教师的话,鲁汉明去的时候,离吃饭时候已经很近了,在房间里谈了一会话,美术教师说今天他和蒋飞飞要出去上馆子。鲁汉明于是很尴尬地告辞,谁也没挽留他,美术教师的话无疑就是逐客令。蒋飞飞似乎有些歉意,但是她看了丈夫一眼,连客气一声都不敢。她很听那位美术教师的话。鲁汉明并不想跟着一起去上馆子,他只是觉得很尴尬。
有个叫许茵的女孩子和鲁汉明搞上了对象,是鲁汉明的师傅介绍的。许茵是二车间的车工,鲁汉明和她一起看了两次电影,事情便算定下来。厂里和鲁汉明一起进厂的人都有了女朋友,动作快的已经结婚生了孩子。鲁汉明觉得许茵不错,她个子矮矮的,带着一副眼镜,说话总是不急不慢的样子。蒋飞飞知道鲁汉明和许茵的事,笑着说:“许茵这丫头不错。”
蒋飞飞离婚又搬回厂里住,还是住先前的集体宿舍。经过这一番挫折,原来很漂亮的她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许多。鲁汉明心里若有所失,想安慰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他隐隐觉得自己若是早知道蒋飞飞会离婚,他说不定就不会和许茵谈对象。许茵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鲁汉明眼前总是飘过蒋飞飞脸上藏不住的愁苦模样。许多人都劝鲁汉明赶快结婚算了,许茵也有些奇怪,结婚一事必须得男孩子主动才行,终于忍不住了,笑着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娶她。鲁汉明便对蒋飞飞说,自己要结婚了。他的本意是想征求她的意见,如果蒋飞飞提出异议,他就立刻中断和许茵的关系。
直到鲁汉明结婚的第二年,蒋飞飞才告诉他自己对他有好感。他们同一个车间同一个小组,天天在一起碰头,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感到不能再十分自然地待在一起。心灵之间薄薄的一层纸被捅破了,大家反而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蒋飞飞似乎有心成为第三者,有一次,就他们两个人,她十分大胆地说:“鲁汉明,你和许茵离婚,我们俩结婚。”
鲁汉明吓得脸色苍白,蒋飞飞又不动声色地说:“其实我早知道,你过去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鲁汉明的脸白了一阵,又转红,红着红着,再发青,怔了好半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候,正好有人走进来,那人看着鲁汉明的脸色,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鲁汉明支支吾吾,蒋飞飞冷笑着说:“他呀,现在心脏有些毛病,血都堵那里像水开了似的煮着呢。”听的人不明白,继续看鲁汉明的脸色,鲁汉明已恢复了镇静,连声说自己没什么。蒋飞飞的脸色开始变难看,说:“还没什么,都快吓死了。”鲁汉明要她不要瞎说,蒋飞飞偏要说,她话里有话地看着他:“我告诉你,刚刚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你记好了。”一边听着的人更不明白了,说你们搞什么名堂。
鲁汉明心猿意马了好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老是蒋飞飞说那话时的神情。他知道她平时很喜欢和别的男人开一些接近调情的玩笑。在厂里,相互之间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司空见惯,但是蒋飞飞从来不对他露出轻薄的样子来。女人有时候表现得十分大胆,其实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办法,离了婚的蒋飞飞故意在男人面前很泼辣,鲁汉明常常觉得她在这方面有时表现得过分了一些。男人喜欢女人和他们开玩笑,女人主动开玩笑,就等于给了男人进攻的机会,难怪厂里面会谣传各种对蒋飞飞不利的流言。这是蒋飞飞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和鲁汉明说话,他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也和对别人一样,只是闹着玩玩。蒋飞飞对他好像不应该这样玩世不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