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体持久的紧张让他们都有些承受不住。枝子在男人松泽的目光里已经汗流浃背。假如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还要这样无谓的僵持下去,枝子的细腰简直就要绷断了。她不停的用眼角余光扫射着身旁男人,脸蛋儿烧得厉害,肢体以一种柔和的弧度微微向他倾斜过去,那种身段中分明表示着一丝丝鼓励、期盼和犹豫不决。男人在承受温软的肉体倾斜过来的弯度同时也同样是犹疑不定、优柔寡断。他的身体不易察觉的晃了两晃,终于什么也没有能够做得出来。
就这样又沉默了一会,枝子的手指在水盆里游动时漫不经心的挑起“哗哗”的水声,听起来略微显出了一点烦躁。过分的紧张和犹疑终于把松泽自己调情的兴致破坏了,松泽说了一句:“我去布置餐桌”,借机急忙把自己从厨房打发开。
枝子的身体这才有空隙松弛下来。她抬起胳膊肘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松泽到厅里叮哩当啷的去拿碗筷、摆酒,布置餐桌。餐桌就由一个矮脚茶几临时串演。画家的客厅里一切当然都不正规,几个绣着花儿的软垫子散乱地扔在手工绘绣的波斯地毯上,床铺比正常人的矮去半截,只由一层席梦思垫子铺在地上充当。靠墙的一圈转角水牛皮沙发无比宽大,舒适,倒仿佛画家的一切日常活动都要依靠在沙发里展开似的。
松泽把枝子买来的油蜜蜜的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中央。巧克力奶油在灯下沁出浓浓的甜色,样子极其诱人。松泽盯着蛋糕上的奶油想了几想,终究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来。到现在为止他的另一股情绪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调动,行动中仍旧有一些惯常与枝子交往时候的应酬色彩。“另一股情绪”当然就是他每每见到来为他献身的崇拜艺术的女孩子时的,那种身体内部的骤然启动,那种非要把一个回合进行到底时的狂乱和野性。说来也怪,他这样野气狂生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次是不得逞的。
可现在他的身体里却分明缺乏这种感觉。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子事呢?松泽暗暗为自己的身体担忧。他并不明了,一旦有了身份和功利的意念,一切就都不好玩了,连一点点肉体的冲动都不容易发生。松泽坐下来开启酒瓶,同时也散漫地回眼向厨房打量了一眼。玻璃厨门内的枝子似乎也已料到自己的身影会牵动男人的目光,于是,弯腰投臂的动作都尽力跟他欣赏的趣味相暗合,不慌不忙,舒缓有致。光与影当中枝子的柔媚影象,正跟厨房的轮廓形成一个妥帖的默契。那一道剪影仿佛是在说:我跟这个厨房是多么鱼水交融啊!厨房因了我这样一个女人才变得生动起来啊!
而松泽眼睛里却始终是莫衷一是的虚无。
太阳这时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晚霞收起她最后一轮艳丽,渐渐沉没于幽暗之中。夜的幕布开启,一切的人与物转眼之间变得朦胧。灶台上的累累成果现在被移到了餐桌上,香气淋漓,色泽也眩目。紧张和等待了大半晌的松泽这会儿真感到体能被消耗得够戗,确实需要补充营养了。可饥饿之后见到琳琅满目的这么一大桌子,却又有了几分惴惴和惶惶,愈发不知嘴从哪里下比较合适。抬眼再望枝子,枝子这会儿已经面目一新的端坐在他对面,脉脉含情的抬头凝望他。忙完了厨房里活计的枝子没忘了到卫生间里隆重的整修了一下自己。她在眼圈周围细心加过了眼影,这样眼中就愈发布满深情。唇线也用唇笔淡描素抹而过。腮影要不要打上桔红呢?枝子思忖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弃。等到进入接吻的实质性阶段时,满腮满脸的厮磨,粉影多了容易弄成一团花脸。
脸部修饰完毕,然后枝子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套真丝晚装,换下了身上一进门来时穿的果绿色白领丽人套服。套服太呆板,僵硬,笨手笨脚,不太使人容易介入,而丝绸可就相对质感、也简捷轻快得多了。这些都是为今晚的爱情特地准备的。虽然烦琐,但在她满心都是甜蜜憧憬之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费周折。
再从房里出来时,枝子就已经是黑色真丝长裙飘逸,身体上最值得称赞的部位——修长的脖颈和光洁的臂膊全都从领口和袖口裸露出来,它们在灯下泛起象牙色的皮肤光泽。而没有裸露出来的部位正包裹在真丝绸的内部炫耀着它们的初始神秘,诱惑着艺术家修长的手指去一点一点开启。
松泽再怎么上不来情绪,也还是不免为枝子的这一身装扮眼皮跳了几跳。饱览美尔后再将其饱尝,本来就是他作为画家的特长。这时的松泽他赶忙表示惊艳,表情夸张地一手扶杯,一手将握着倒酒的瓶子停在半空,眼含赞许地盯住枝子,仿佛喃喃自语地说:“唔,我的上帝!真漂亮,你真漂亮!”
枝子有些激动,又不好意思流露,只很含蓄地说:“谢谢。”说完便用眼光四下里斜了一下,思忖着自己该落坐哪儿。松泽正很舒服地陷落在沙发里,把住了桌子的一方。枝子此刻也很想陷到沙发里去坐,跟松泽并排紧挨着……那样就比较方便多了。枝子脸一红,暗中瞬时一转念:可那样是不显得自己过分主动了呢?她又把眼光偷偷瞟向松泽。可恨松泽那家伙此时并不给她一个在身边坐下的台阶,他若是能拍拍身边的席位,再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说上一句:“此处正虚席以待。”那么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坐下来了。可现在他除了假装惊艳,别的一点表示都不呈现。害得她只好溜溜的错过他的身边,绕到对面去,隔着一张桌子,带着好大的失望装出款款落座。毕竟,在一切没正式开始之前,她不愿意将身份失得太轻率。
|